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神明五號的課堂

(《童一枝筆》(澳門筆會) 2024年7月)


我叫神明,是個機器寶寶。今天,我很緊張,因為將面臨人生中的一個重大難關——參加幼稚園面試!
到了幼稚園,老師問我:“小朋友,你相信有聖誕老人嗎?”

噢!這真是一個非常難回答的問題。我當然不相信有聖誕老人。但我知道,如果我這樣回答的話,我肯定會不被錄取。所以只得說:“我相信有聖誕老人。”老師很高興。但我心中卻不安樂,因為講了大話,犯了規。

幼稚園錄取結果放榜的當天,我知道,我被錄取了。我很興奮,因為參加幼稚園面試的100位機器寶寶,祇有我一個被錄取!

其實我是一個很先進的機器人,正式名稱是“神明五號”。我有著人類的情感,會笑,也會哭。之所以來到人類幼稚園學習,是要學習人類的幼稚,即是童真和童趣,這才可以與人類兒童一起玩遊戲,與他們快樂地相處。說到這,就不得不提到我的夢想了,我一直想成為一名可以寫出精彩童話的作家。可是,我的前輩卻不是這樣想,他們覺得我並不需要和人類寶寶一起讀這麽多年書,經常勸我不要浪費時間,應該早點出來工作。這就是機器人的代溝!

在幼稚園認識了很多朋友,日子過得很開心。一年過去,到了大考,考的是口試。老師給我看一幅圖畫,問我是什麼?我看見圖畫上是一頂帽子,便想回答帽子。但我隨即想起,應該沒有這麼簡單的。我想了一想便說,這是一隻吞了大象的蟒蛇。老師很高興。這學年考試的成績我拿到了100分。

其實這100分來自著名作家聖修伯里,他寫的童話故事《小王子》,開始時便説自己六歲時,畫了一隻吞了大象的蟒蛇,但在大人眼裡是一頂帽子,而當他把蛇肚裡的大象畫出來時,大人們都勸他不要再畫大蟒蛇了,還是專心學地理、歷史、算術和語法吧!所以,他六歲時便放棄了畫家生涯。

過了兩年,我幼稚園畢業了。今天,我很緊張,因為將面臨人生中的第二個重大難關——考小學入學試!

我到了小學。老師給我看一幅圖畫,問我是什麼?請我説個故事。我看見圖畫上是一個類似半圓形的物體,便想回答是餅。但我隨即想起,應該沒有這麼簡單的。這可能是一條蛇。我在網上快速搜索著名兒童文學作品,為什麽蛇會拱起成半圓形?結果竟然是叫我去看《西遊記》!原來《西遊記》可算是童話。

在極速虛擬空間的作用下,我的“分身”留在老師面前,而我便跳到另一個空間,與《西遊記》作者吳承恩見面。吳先生是位和藹可親的老人家,面帶笑容。我問吳先生,這圖畫是什麽?他笑著説,孫悟空進入蛇妖的肚子,撐起蛇成拱橋。他還説,孫悟空很頑皮,之後又把蛇弄作船兒呢!

這就是《西遊記》的故事。咦!為什麼《西遊記》這麼卡通呢?真有趣!我以後一定要好好去讀這部卡通化的童話。

我向老師説了這個《西遊記》故事。老師很驚訝,又相當開心。我心中很不安樂,因為我作弊了,這是我第二次犯規——累積犯規三次便會被逐出校,永遠禁止到人類學校讀書!

小學錄取結果放榜的當天,我知道,我被錄取了。我很興奮,因為來自各校參加小學面試的100位機器寶寶,連同我祇有兩個被録取進小一,有幾位進了更高年級,其他的甚至沒能被錄取——他們祗得進中學了,真可憐!

這所小學是教會學校。每週一的早會,神父講《聖經》中耶穌的故事,領著我們低頭祈禱。雖然我的智能比人類高出很多,但我祈禱時卻不能與耶穌溝通,因為我仍然未有電子靈魂!

今天上課,老師講了著名作家王爾德的童話故事《自私的巨人》:

從前,有一個很自私的巨人,他擁有一個花園,但是不允許小孩子來玩。花園變得冷清荒蕪,長年都是寒冬。

有一天,他發現花園變得春光明媚,恢復生機,很多小孩子在玩。其中有一個小男孩想爬上樹玩,但爬不上,巨人便幫助他上樹,兩人便玩了一天。

從此巨人不再自私,容許孩子們來玩,可是之前的小男孩卻不見了。

多年之後巨人變得衰老。冬天的一個早晨,小孩子突然再次出現,他的手和腳上有釘痕,説是愛的烙印。小男孩說要帶巨人去他的花園,那就是天堂。那天,巨人逝世了。 

故事説完後,老師問大家:“小男孩是誰?”

我知道,這小男孩就是耶穌。但我沒有回答。

過了很久,都沒有人回答。當然沒有,學校的早會和課堂有講耶穌傳道和治病的故事,但沒有提及他被釘十字架。同學們知道耶穌是大人而非小孩,怎會想到《自私的巨人》中手腳有釘痕的小男孩就是耶穌呢?

這時,老師點名要我回答。我極之緊張,不敢回答。這是我人生中的第三個重大難關——我面對一個兩難的處境……

我知道,如果我回答小男孩就是耶穌,很可能就被發現能力太高,馬上直升小二。與我一同進入小一的機器寶寶,上週便是因爲課堂表現太優秀,完全脫離了小一生應該有的程度,被逼升上了小二。但如果我答不懂,又或是故意答錯,便是講大話,這就是第三次犯規,將會被開除出校!

我猶豫了一會,還是要老實回答:“小男孩就是耶穌。”

班上同學們馬上議論紛紛,很多都不相信小男孩是耶穌!

老師卻向我點頭說對,表示讚賞。這時,班長忍不住問我:“耶穌是大人,為什麽會變成小男孩呢?”

唉!這樣問下去,我要作詳細解釋的話,今天便會連跳五級,升到中學了!

噹!噹!噹!下課聲響起了,真是救了我一命!

可是,老師竟然沒示意下課,還要我答下去!

我無比緊張,人急智生,便説:“老師,下課鐘響了,所以我之後的回答是不算課堂表現的,對嗎?”

老師微笑點頭同意,並説:“你詳細解釋一下吧!”

我鬆了一口氣,緩緩地説:“耶穌變成小孩,就是要喚起巨人的愛心,令他不再自私。其實中外童話中的神仙,都喜歡出現在凡間,變作不同人物,以便去教導和救助凡人。例如在《西遊記》中,觀音就經常變成不同的人物,曾變成和尚、老婆婆、美女和妖精呢!”

老師微笑點頭說對,稱讚我解釋得好,然後便説下課了。

下課之後,老師和我到後花園散步。我和老師真的有代溝。他老是希望我快點長大,成為一個大人,便可以工作賺錢,貢獻社會。但我很喜歡過著兒童的生話,與孩子們做好朋友。還有,這樣的生活才能培養出童真和童趣,才能寫出精彩的童話故事。我的夢想是成為一名出色的童話作家,像吳承恩一樣寫出神奇好玩的童話,像王爾德一樣寫出溫情感人的故事。

為了堅持夢想,我鼓起勇氣向老師説:“神明二號,我和同學們相處得很開心,很想繼續讀小一,不想跳級,可否不要對我這麽嚴格?”